第九四八章 僧兵皆棋子,幕后有大手(1/2)
绣纨院,雅间。
刘维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,因为他很清楚,那道阴魂的存在,就是不容辩驳的铁证。且一旦被交到天昭寺,光是凭借“自相残杀,刘维跑了”这八个字,那就足以判他一百次死刑。即便他身后有伙头军高层的庇护,那也没什么卵用。
毕竟,这案发地点是在神庭的地下财库中,此地真的太敏感了。再加上入账的星源过于离谱,又有什么自相残杀的字眼,这个性质也绝对是寺内不能容忍的,起码表面上不能容忍。
刘维感觉自己真的很点背,很丧。他就搞不懂了,为什么现场那么多人,而这道该死的阴魂,却只记住自己跑了,还他妈点名道姓的。
不过,事已至此,他也只能尽力周旋,尽力配合了,心里也期望着眼前的这位真一和尚,能是个厚道人,能稍微抬抬手,让他过了这一关。
任也肯定是个老审讯员了,他只略微观察了一下刘维的表情,就能大概猜想出对方的心理活动,而后便又话锋一转地安抚道:“刘维兄弟,我就这么跟你说吧,只要最后吃下财库星源的人不是你……那小僧也没必要蠢呼呼地去得罪你们伙头军。我只是查账,而非查案,这两点是很有大区别的,你能听懂我意思吗?”
“真一大人,我可以冲天道发誓,那财库内的星源,我是真的一毛都没有得到啊。”刘维一听这话,便极力自证道:“您想啊,我要是真的拿到了那么多星源,又怎会继续在这北风镇待着啊?那肯定早都向上层运作,调离这个是非之地了。抑或者是……干脆就跑球的了,又何必担惊受怕,日夜忐忑的在这儿干杵着呢?”
“兄弟,你别激动,你喝口茶水。”储道爷低声劝说道:“我们信你没拿,但你得说说过程,细说……明白吗?”
“哦,好好。”刘维一听这话,才顿感自己解释的口干舌燥,而后便满饮了一大口茶水,轻声道:“我说,我都说,只望您二位,能看在我也曾立过军功的份上,给我行个方便……!”
任也没有急于应话,只直奔主题地问道:“刘兄,你就从十几家衙门,一同合围财库说起,比如说,此事是谁张罗的,又是怎么谈的,是否涉及到财库被破后……共同分赃等事宜。”
刘维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后,便叹息一声道:“唉,我实话实说,这十几家僧兵衙门共同合围财库一事,其实并非是哪个人张罗的,而是各僧兵营房心照不宣的默契做法。就比如我伙头军,曾参与过数十次迁徙地的大小战役,而每逢攻城之战,那只要能打下来,大家肯定都会找准机会捞一笔。毕竟……这大战一起,生死难料,即便像我们这种四品境的武官,那在这战乱斗法之地,也是说死就死的,随便来了一个触道者,抬手一挥,这百年修道岁月,就如梦境一场。你想啊,我们这样的人在战乱之地,都如蝼蚁一般,那人了,都是从冥府从出来的恶鬼……他们也需要被满足,也需要释放戾气……所以,破城抢掠,强抢女人一事,只要弄得不太过火,那上级衙门也会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的。”
“所以,这北风镇破了之后,我就看准了机会,立马派人去了镇守府,并以伙头军的威名,恐吓那里的文官,想要强行逼问出一些神庭衙门的藏钱之处。而那镇守府的人,也跟王安权一样,个个都是软骨头,竟还没等我的人强行逼问,就主动交代出了北风镇户部财库的位置。”
“说实话,我最开始是没有想去户部财库的,因为我知道,那里是神庭掌管此间钱粮大权的最高衙门啊,一般像这种最大的肥肉,那都得先可着三军主帅衙门去‘探查’。而我的前卫营就只有千余名僧兵,在攻城大军中,只能算得上是中等,主动碰这样的肥肉,便显得有些不开眼了……”
“但镇守府的人,已经把财库位置跟我们明讲了,所以,我又有些忍不住心里的贪念。再加上,这进城敛财也早都形成了默契,讲究的就是一个法不责众,见者有份。所以,我稍微思考了一下,心里抱着能蹭一点是一点的态度,就直接率领四十几位近卫,去了户部财库大院。”
“可我没想到的是,等我率兵赶到的时候,这户部财库之中,就已经有十几家衙门的僧兵在了,且都以牛大力麾下的主力军马首是瞻。我一看,这大家都很默契,都来蹭星源了,便也很高兴的跟牛大力手下领队的武官沟通了一下。那人虽面色不善,但也默认了我们的存在。”
“如此一来,这才形成了十几家人马,共同合围一处财库的乱象,而这种事儿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。因为其他城池的秩序官员,那骨头都是很硬的,即便城池沦陷了,也绝对不会配合我们这些僧兵搞钱。但北风镇不一样,这里的官员在王安权的带领下,毫无反抗念头,所以才给了我们机会……!”
说到这里,刘维再次喝了口茶水,而后便脸色变得愈发古怪,惨白:“刚开始,一切都很顺利。我们十几家人马合围了财库,而后又齐心协力,以法宝、尸傀等神物缓慢破阵、破门……但就在数个财库大门被打开后,这诡异的事情便层出不穷。”
“首先是,我们在进入到地下财库后,就见到每个储源房都是十分巨大的,就好像是无边无际一样,且每个房内的星源,都是堆积如山,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景象。当时,大家都傻眼了,都蒙了。您想啊,那天在场的武官中,最高品境的也就只有四品,且还都是冲锋陷阵的武将,谁他妈都没有亲眼见过这么多星源啊。所以,才有人估算这里的星源起码超过两亿,也有人说……两亿不可能,差不多得有八亿,还有人说是十几亿的……!”
“反正,大家当时都被星源之光晃晕了,晃瞎了,心里的贪念也都挂在了脸上。而后,牛大力派来的那名亲卫武官便说,大家只能拿走储源房内,较为边缘的星源,但里面的大数额却不能动,要最后入账,交由寺内处理。如若不然,这么多星源消失,那肯定是要出大事儿的。”
“这十几伙人,虽然嘴上都答应了下来,可等真的进入到了储源房时,却都逐渐失控了。有武官心思活泛,想暗中多拿一点,而后又被他人看见,那他人便也想多拿一点。这种风气很快就影响到了,那些来帮着破阵探路的普通僧兵。这些僧兵竟也开始暗中潜入储源房,疯狂向意识空间内收敛星源……!”
“这场面一失控,大家就发生了争吵。有武官指责他人,说他们拿多了,是在故意纵兵抢掠;也有人说,自己没拿那么多,是对方在血口喷人;还有的人,在威胁僧兵,让他们交出星源……总之,场面极为混乱。而后我们这数百人便在巨大利益的争抢下,由怒骂转为了动手斗法。”
“我记得很清楚,最先动手的是一名普通僧兵。他模样癫狂地站在内库之中,被另外一伙人的武官堵住,并被强行勒令必须交出星源,不然就要将他擒拿,并进行搜魂。那僧兵听到这话,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大喊:‘就踏马允许你发财,就不允许我们拿一点吗?为什么要针对我啊?!’他一边喊着,一边挥着哨棒,动用着普通神法,砸向了那武官……二人交手只七八个回合,那僧兵就被武官的大刀砍掉了两只胳膊。但在这样的情况下,他却还没有倒下,依旧跟对方拼命,甚至咬住对方的小腿,仿佛想要活生生咬死对方……!”
“在那样的环境氛围下,其他的僧兵见到此景,便人人自危。他们为了保护自己拿到的星源,就也都跟疯了一样,要么拿了星源就要往外面跑,要么就开始反抗。而后局面彻底失控,几乎所有廊道,所有储源房内,都在发生着自相残杀的血战……!”
“我记得,我当时是被三名武官,带着十几名僧兵一路追杀……几次险些濒死,而后又在走投无路下,逃入到了地下财库中的一条岔路廊道。我也不知道那廊道是通向哪里的……但我知道,我要不跑,就肯定会死在里面……所以,我什么都没想,只一路狂奔……直到确定后面没人再追来,这才心神逐渐放松,感觉头脑也清明了起来。而后,我觉得原路返回太危险了,便又走了一段距离,终于在昏暗中看见了廊道上方有一个通气窗。我是从那里爬出去,才一路逃回了大营……!”
“回到大营后的当天晚上,我依旧感觉自己神魂恍惚……脑中全是地下财库自相残杀的景象,甚至在看向身边那些陪伴我多年的近卫之人时,都觉得这些人可能随时会加害我。为了避免再酿出大祸,我就让手下为我在肉身中打下了九枚封源钉,而后又让他们把我送到地牢之中关押,不见生人……足足过了两天后,我才从那场血腥的屠杀中,回过神来……但至今想起,仍会无比后怕,仍会在入睡时,梦到那天的血腥场景……!”
任也非常沉浸地听到这里后,便主动问道:“完了?”
“嗯,完了。”刘维脸色煞白地点头,并保证道:“真一大人,我说的都是实话,若有半句诓骗之言,定叫我终生不举!甚至,你都可以把那阴魂交给寺内。”
任也全程都在关注着他的微表情,从专业角度来看,对方刚刚在叙述中,可能会存在一些微小的改编嫌疑,但总体而言,应该不是假话。
他稍稍思考了一下,便主动问道:“你们是先拿了星源,才开始自相残杀的。那你在逃跑前,也拿到了星源吗?”
“没有,因为我还没等拿,就开始自相残杀了。”刘维立即回应道:“说实话,我这个人,表面上看着凶巴巴的,好像很勇猛的样子,但其实……我在做官一事上是很胆小,也很谨慎的。毕竟我能混到今天这个官职,那真的是靠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运与功绩,一路拼杀出来的。当时,我看到有那么多星源的时候,心里是有点怕的,也很犹豫,因为我总觉得这么一大笔数额,若是……若是流传到了外面,并引起寺内注意,那日后一定是有隐患的。所以,我在最开始的时候,只是默认…而自相残杀,就是发生在我们相商之时。”
“哦。”任也微微点头,心里暗道:“他的这句话,有可能是假的,但对自己而言不重要。他即便拿了,也绝对拿不了多少,不然他绝对不敢叙述刚才的真相。”
储道爷稍稍思考了片刻,便也主动问道:“刘兄弟,你刚刚说这些人在自相残杀的时候,都是处于状若疯癫、浑浑噩噩的状态,那你也有这种感觉吗?”
“有啊。”刘维立马点头道:“有人动手施法后,这所有人就都一种,我不杀别人,就可能要被别人灭口的惊慌感,而后所有行为都是下意识的……是没有经过思考的,神魂也无比混乱,只感觉浑浑噩噩,心中只有自保的想法。”
“能理解。”储道爷眨了眨眼眸:“那你再仔细想想,在整个自相残杀的过程中,你可曾还见过其它比较诡异的事件?譬如说,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,抑或者是……见到了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景象等等。”
刘维听到这话,足足回忆了将近半炷香的时间,这才摇头应道:“没有,我不记得当时出现了什么诡异现象,就只是觉得当时的氛围,当时的人,都很癫狂,行事都很荒诞,就像是做梦一样……哦,对了,所有人都斗法血拼之时,我记得好像在地下财库中,有尘雾四起的景象,好像是有人在放火……且大火在焚烧时,可能烧到了什么东西,廊道内也泛起了一股刺鼻的香味儿。那个味道很怪,既像是焚烧草木,又像是焚烧檀香,且其中还伴随着一股难以说明的腥臭味道……!”
“你看到有人放火了吗?”储道爷又问。
“我没看到,但肯定有人放了啊。”刘维抬头瞧着他:“户部财库的遗迹,你们也应该看了吧?那里就是被大火焚烧过的样子啊……!”
“嗯。”任也微微点头,适时插话:“据你所知,除了你之外,当晚还有人活了下来吗?”
“有啊,还有十几个人活了下来,其中牛大力手下的人最多。”刘维不假思索地应道:“但事后,我们都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,再也没有见过面,更没有私下谈论过此事。哦,对了,在此事结束的三天后,牛大力派人给我送来了伤亡统计册录。这册录中记载了此次接管北风镇时,具体阵亡人数。我仔细看了一遍……我手下那些死在财库中的武官、僧兵,也被记录在册了,其他十几家的衙门也一样。呵呵,既然牛大力主动擦屁股,那我没有理由拒绝啊,所以就在册录上……写了名单属实,前卫营核准几个字。”
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任也仔细回想了一遍对方说的话,随即便缓缓起身,迈步走到刘维身旁,主动帮他倒了一杯茶,而后低声道:“刘大人,小僧还是那句话,我是查账,不是查案。若你说的都是真的,那今天的谈话……咱们就可以当作从未发生过。”
“我在给寺内的调查案卷中,可以用无数种方式来讲述,自己究竟是怎么获得的线索,而没有必要非得提及你。”
他说完,便将茶杯缓缓推到了刘维面前,主动弯腰,趴在他耳朵嘀咕道:“你说的事情,在被我进一步证实之后,我就会把那个阴魂给超度了。大家都是兄弟,我手里掐着这个东西,你睡不着觉,那我也会感觉阴嗖嗖的,这话够明白了吧?”
刘维本以为对方会拿这个事儿,吃他一辈子,毕竟这官场上的相互制衡之道,讲究的就是个“我捅你刀子,你抓我把柄”。所以,他先前都已经做好了要被长期敲诈,长期威胁的心理准备。
但他却没有想到,对方竟能主动提出要超度阴魂的事儿,这对他而言,那简直是意想不到的天大惊喜啊。
刘维此刻看向任也的眼神,就像看着失散多年的王叔叔,满眼都是感激,感恩:“若您真的能抬手放我一马,那日后在这北风镇,我就是您的私兵。我手下这一千多僧兵,随时听你调遣……只要您干的事儿,不会令我伙头军上层感到厌烦……那我绝无二话,只有服从。”
“妥了,兄弟。前程大道,以后你我同行。”任也拍了拍他的肩膀,也冲着老储抛了个媚眼:“你安排一下刘兄弟。”
储道爷闻言,立马笑嘻嘻地看着刘维说道:“嘴对嘴的酒,你还想喝吗?”
刘维早已卸下了心里的防备,此刻也想找个体己的人洞,诉说一下自己的不幸与倒霉。所以,他便低着头,羞答答地问:“我还能喝吗?”
“能啊,道爷我钱都交了,那当然能。”
“好吧,这一次我不会像刚刚那样粗鲁了……!”刘维眼神一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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